088
作品:《再会你》 蝉鸣渐躁,街头上空的烈日要把乌黑的柏油路晒化了,整座城市在腾腾热浪中焕然一新。
七月份江柳琳突然回国,陈嘉效被打个措手不及,起初以为她是回来帮着前夫游说他相亲的事。
那边,江柳琳平白无故被儿子甩脸也是一肚子火,知道事出有因后时隔二十年主动联系陈霆民,把人臭骂一顿,颇有当年抄菜刀就往对方脖子上砍的架势。
误会消除,江柳琳约陈嘉效出来吃顿饭,“你刘阿姨我的老姐妹女儿结婚,请我回国吃席顺便和一群老朋友聚一聚,你放心,我现在只想着庆贺别人家喜事不知道多开心,没必要看你那张臭脸让我心烦。我看你最近被陈霆民一家搞得怨气也是挺大的,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老娘骂一顿,算了,谁让我当初要了你抚养权呢,现在我邀请你和我去喝喜酒,沾沾人家喜气,别总为没必要的人板个脸。”
说了一大通,陈嘉效早听得耳朵都响了,他刚开完会,往椅子上一倒,揉揉眼皮,无奈开口:“人家没邀请我,我去凑什么热闹,劳烦您帮我打个红包就行。”
“那人家没邀请你,你打什么红包,贱的。”
陈嘉效挠挠额角,抬腕看了眼表,“我等会儿还有事,昨天我话说得不对,跟您道歉,找个时间,我请你吃顿饭。”
“陈总是大忙人,做妈的和你吃饭都得约时间。”话虽然是这么说,可江柳琳心里是开心的,求之不得。
“那有什么办法,您回来一声招呼不打,我那边您也不住。”
江柳琳在台城早没有房产了,当初出国,她就没想着再回来,后来陈嘉效回国发展,他自己也有能力,她就没再有在这边投资的想法。回国过年有时在台城过渡一两天,江柳琳就住儿子家,这一点陈嘉效倒没介意,不过这一回母子俩一见面就闹不愉快,江柳琳索性在酒店包了间房。
“你让我住,我还不敢住,儿子大了,就怕有人介意。”江柳琳是故意打趣,嘲讽意味居多,陈嘉效却心里一动,想到郑清昱,但最终没开口。
江柳琳向他确定:“你真不来?你刘阿姨和一恬妹说想邀请你的,但没途径联系上你。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呢,邻里邻舍的都是大孩子,就你和一恬两个小屁孩,后来他们一家也搬走,就只剩下你一个了。”
不知不觉,江柳琳也怀念起往昔来了,陈嘉效想了想,问了婚礼时期,答应会去。
他是想当面和江柳琳介绍郑清昱这个人的存在,在此之前,也需要向郑清昱知会一声。
快到下班时间,郑清昱还在规培医生年度考核的现场,因为很多不可控制的因素超时了,考官都是各临床科室骨干,还有很多工作要做,当起学生的面就发牢骚,吐槽学生素质能力低下才会拖垮考试进度,学生却觉得是考官太严厉,每一个细节都抓才会让考试用时一拖再拖。
郑清昱负责统筹现场,现场录入分数,等考核结束,已经快七点钟了,手机里有蔡蝶的未接来电,她以为是让她回南苑吃饭,回了个消息告诉家里今天教学部和学生负责人吃饭就没管了。
陈嘉效是知道她今天安排的,她也知道陈嘉效今天有应酬,两人一整天没说上几句话,聊天界面停留在中午。
和学生吃饭就没弄太晚,但也喝了点啤的,当放松消遣,九点多的时候郑清昱想着陈嘉效应该没这么快结束,就想回南苑坐坐。
她给陈嘉效发消息,对方立马就回了通电话过来。
郑清昱刚到地铁站,有点意外,“你结束了?”
“还没有。”
一时无话。他那边很安静,是突然闯进来一串高声醉语郑清昱才回神,猜他是找了个地方给她打电话。
“你是不是在抽烟?”郑清昱忽然问一句,陈嘉效姿势疏懒靠在墙边,吐出一缕白烟时无声一笑。
“现在回家吗?”
郑清昱“嗯”了一声,慢慢下楼,“准备去我爸妈那里坐一下,反正你也没结束。”
这段时间陈嘉效都在月亮湾,好像之前让两人产生龃龉的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。
陈嘉效今晚喝了不少,脑袋有点晕,本来满身疲倦,忽然整颗心都松懈了。过了一会儿才问:“阿姨找你了吗?”
郑清昱轻笑一声,“我爸妈不找我我就不能去南苑啦?”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她用跳的,裙摆轻盈打了个旋。
那边沉默片刻,告诉她:“阿姨已经知道了。”
下午的时候,陈嘉效回月亮湾换身衣服准备去晚上的酒宴,出门时撞到从外面把门打开的蔡蝶,两人都是一怔,蔡蝶吓得退回去确认了一遍门牌号,又礼貌向陈嘉效确定这里是十一栋26楼。
刚问完,就看到郑清昱常穿的那双鞋摆在玄关那里。
蔡蝶再抬眼去看家门里面那个高大英俊男人,眼神除了震惊还多出层警惕。
夫妻俩如出一辙,知道女儿身边多出个男人,老郑和蔡蝶脸上没有任何惊喜。
郑清昱回到家的时候,客厅只有老郑一个人,在看经典老片《汉武大帝》,刚好到汉匈战争场面,音量震得空气都在颤。
郑清昱走到身边老郑才有所察觉,吓一跳,“乖女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?”
“我妈呢?”
“楼上跟你阿姨打电话呢,吃饭了吗?今晚在这边过夜不?”
郑清昱提醒他现在已经十点了,老郑不以为意,“十点怎么了,你经常工作干着干着晚饭就略过去了。”
郑清昱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了,接着告诉他蔡蝶和陈嘉效在月亮湾打照面的事,老郑吓得跳起来,这时候才急忙把音量调小了,老花镜掉到下巴,“你妈没和我提这件事啊?”
父女俩相对无言,一时都有些意外,按照蔡蝶的性子,以往必定是要“大发雷霆”闹得满城风雨的,看上回她看到蒋菡和康礼美合照就知道了。
蔡蝶其实也打过一通电话给郑清昱,只不过郑清昱没接到,知道那是和陈嘉效见面之后打的,郑清昱一路都在想象如果当时自己接了那通电话,要面对什么。
“郑大王几点了还在看电视剧,你一看电视嘴巴就不停,这么晚还吃这么多嫌你身体太好是不是?”
蔡蝶一边下楼一边呵斥,看到郑清昱也坐在那里,表情倒没什么变化,只是问候一句:“吃完饭了?”
这更让老郑觉得奇怪了,但偏偏他还不好说话。
蔡蝶下来也没往客厅去,直接到厨房倒了水,看都没多看那边一眼,“本来想打电话让你回来吃饭的,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忙年度考核。”
郑清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,看了眼同样一筹莫展的老郑,酝酿了一下,主动开口:“妈,陈嘉效说你下午去过月亮湾了,他帮把那些馄饨和卤鸭腿都放进冰箱了。”
“放屁,明明是我放的!”
空气安静一瞬,郑清昱忍笑看了眼老郑,站起来向有些错愕和懊恼的蔡女士走过去,挽起她手把人拉到客厅坐下。
蔡蝶脸色不好,瞥了眼女儿,“他叫陈嘉效?”
“嗯,他应该介绍过自己了的。”
“没有,”蔡蝶斩钉截铁否认,然后下巴一扬,不紧不慢喝了口水,“无关人员,我不记得了。”
老郑在一旁也是由最初的不知所措变得好笑,无奈妻子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傲娇,面对郑清昱投来的目光,他悻悻示意她自己看着办,可最后还是忍不住调侃一句,“都住进你女儿家里了,还是无关紧要的人呢。”
“欸……”蔡蝶觉得奇怪,问他:“你怎么知道有个男人住进你女儿家里了?”
刚躺回去准备继续观影的老郑立马又坐起来,支支吾吾,“女儿刚才一进门就跟我说了,说你下午去月亮湾。”说完,心虚至极不敢直视蔡女士眼睛。
“可不是,一开门,我还以为我走错门了。”蔡蝶阴阳怪气的,瞪了眼郑清昱,语气就不知道是气还是怨了,“你的宝贝女儿,在家里养了个男人我们都不知道。我说呢,以前和厉成锋离婚了天天往家里跑,现在让她回来吃顿饭都这么难。”
郑清昱一时无话可说,脸色平静看着电视,老郑越过她试探性问了一句,“你看见那小陈,长什么样了?”
“差点迎面就撞上了,何止是看见!”蔡蝶回忆了一下,板着个脸评价,“人倒是高高帅帅的,比厉成锋有精气神,看着也比厉成锋年轻,一见面就叫我阿姨,我进门放个东西他也要跟着去,好像是他家一样。”
“人家叫你你还不乐意?跟在你屁股后面等着帮忙,这不说明人家教养好。”
蔡蝶听了这话火气更大,“我和他认识嘛就阿姨长阿姨短的。”
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,好像根本把夹在中间的郑清昱当空气,最后是蔡蝶猛地拧了一下她胳膊,“我问你,他干什么的?多大年纪了?你们两个在一起,他都住在月亮湾吗?”
郑清昱知道蔡蝶想到哪里去了,皱了皱眉,忍不住笑:“妈,你思维也太发散了,你从小就教育我不要轻易对一个人做评价,你自己呢,才和他见了一面,以为人家是无所事事靠你女儿养啊。”
一下被戳中心思,蔡蝶有些心虚,深吸口了气语重心长地说:“妈还不是怕你被人骗,你这个人我还不了解?表面上冷得酷得,实际上心比谁都软,又善良,你以前不就是被厉成锋死缠烂打打动的?”
还有些话,蔡蝶忍下了,她本意也不像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她那个前夫戳她伤疤,可蔡蝶就是怕她没走出来,这心受了伤的女人,在最孤独脆弱的时候如果有个英俊温柔的追求者,人家花言巧语两下就把她拿下了。
而且郑清昱人长得漂亮,工作稳定,自身家庭条件又不差,离了婚,不知道多少不安好心的男人要趁虚而入。
“妈,他不是那样的人,我和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。我们是正常恋爱。”
蔡蝶和老郑相视一眼,客厅里一时只剩下电视里人物说话的声音,蔡蝶见郑清昱脸上少了几分前不久的戏谑玩笑,心情复杂,试探问:“他是干什么工作的?”
郑清昱忍俊不禁,想起当时她第一次带厉成锋回来,蔡蝶第一句也是问他现在干些什么。
在蔡蝶眼里,在医疗系统的郑清昱社会地位高,如果厉成锋只是个读不了书早早就出来给人打工的年轻小伙子,她当下就会把不同意的强硬态度摆明。
现在陈嘉效面对同样的考验。
“他是念汽车工程的,简单来说,就是造车的,本科和我是校友,后来又出国,现在是BML集团支线品牌的首席运营官。”郑清昱发现是第一次介绍他的职业和领域,其实根本没有概念,可她还是把自己了解的尽量用简洁明了的意思表达出来了。
蔡蝶和老郑听得云里雾里,最后还是蔡蝶先反应过来,“那是高管的意思?”
郑清昱苦笑,“是,所以我和他,不是他软饭硬吃,当然,我也不是看中他的钱和地位。”
“不是销售啊?”老郑嘴快,惊讶极了,反应过来后急忙捂住嘴,好在蔡蝶心思似乎不在他那里,没听见他这句话,思忱片刻对郑清昱说:“真真,你和妈说句心里话,认真的吗?”
郑清昱似乎也想了想,两只眼睛清亮得冷静,“其实,我也想找机会和你们说这件事的。”
闻言,蔡蝶一怔,点了点头,慢慢把掌心覆到郑清昱手背,“那妈也和你说句心里话。你这孩子,从初中起就离开我们出去上学了,后来又一个人在这么远的地方待了八年,妈知道,你总是报喜不报忧,有什么事都喜欢藏着自己消化。老实说,今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,火气是真的很大,我气什么呢?气你新交了朋友也不告诉爸妈,像当初你离婚一样,过了一年才和我们说,妈这心里啊,就是过不去了。”
“蔡蝶……”老郑见状劝了一句。
“知道你离婚后,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,尤其是后来知道厉成锋和蒋菡的事,我更不敢想象我的女儿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。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,做事太稳妥了,考虑太多,我其实知道,你和这个小陈在一起也是怕我们知道想多,就想稳定下来了再说。可妈这心里就是怕啊,我下午从月亮湾回来的时候就想,万一你在这段感情里又受伤了呢?爸妈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,根本都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,爸妈什么都不能为你做。”
母女俩眼圈都红了,蔡蝶温柔抚摸她头发,忍不住哽咽:“其实妈多希望你是小时候,妈能把你抱在怀里哄一哄。”
郑清昱鼻头一酸,靠倒在蔡蝶肩头,身体蜷进她温暖的怀里,真的像小时候那样了。
老郑在一旁偷偷抹眼泪,忽然懊悔自己在厉成锋和陈嘉效这两个人的两件事上,把妻子想得太“不好惹”了。
也许真真此刻也在难过,她把一向厉害、无所不能的母亲想得太强悍了。
“妈早就说过了,你今后只管按自己的心走,如果不想结婚,那就不结,爸妈陪你一辈子。可如果遇到一个好的人,妈也希望你还有爱的勇气,人这一辈子,不就来体验一场的吗?分手了离婚了有什么大不了了?人生百味,总是被过去束缚有什么意思。反正不管怎么样,爸妈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,总会等你吃饭,让你有家可回。”
郑清昱说不出话来,睁着眼睛望向屏幕,脑子纷纷杂杂的,一片倥偬。
“看来,我们真真已经遇到了。”蔡蝶语气柔和,拍着郑清昱薄薄的背感慨一句。
郑清昱眨了眨眼,舒出口气,轻声说:“妈妈,他就是那个很好的人。”
我想我是爱他的。
郑清昱留在南苑过夜,陈嘉效那边很晚了都没有结束的迹象,他和她说了晚安,让人早点休息。
郑清昱也没多说什么,让他少喝点。
凌晨三点,陈嘉效在和她在聊天界面停留很久,最后误触了键盘,送出去一条空白消息,来不及撤回,那边没隔多久居然有了回应。
郑清昱下楼的时候,只有陈嘉效一个人,他身后是空荡荡的花园。
她穿睡裙拖鞋下来的,头发散着,披了件外套,慢慢走向他,静静注视他许久。
陈嘉效被看得脸烧得更烫,气息不稳想把人揽到怀里,郑清昱没躲,在他胸前仰起头,将将擦过他下巴,鼻端全是清醇的酒味,空气里又不经意有他冷冽的香水味。
“那条消息是什么意思?”
陈嘉效哼哼一笑,“你猜?”
从她的角度看,这样的陈嘉效五官上有几分痞气,但绝不轻浮,黑眸晶亮,昏黄的逆影漏进来,郑清昱在其中也找不到出口。
“我猜,你好奇死了。”
陈嘉效喉头一动,嘴角不易察觉抽动了一下,拿唇轻轻摩挲她额头,郑清昱闭眼承受,低声说:“为什么不问呢?”
“无非两种结果,但无论阿姨对我印象好与否,都阻止不了我和你在一起。”
郑清昱偏头一避,皱鼻笑他:“你真自大。”
陈嘉效不置可否,笑意变得有些无奈,嗓音也是哑的,“你说你今晚在这里过夜,其实我有点害怕,是阿姨不让你回月亮湾了。”
“因为你在吗?”郑清昱故意这样问他,心不在焉玩起他衬衫的扣子,解开一颗,指尖在那里来来去去。
陈嘉效忽然抓住她,目光凝在她脸上。
“所以你来了是吗?”郑清昱脸上没什么表情,“如果我没看到你的消息,你又打算在这里站一晚?”
陈嘉效没回答,郑清昱忽然踮脚去碰他的唇,两只手挂着他脖子,下一秒,陈嘉效搂紧她低头狠狠把人吻住,用力吮吸唇舌,有点躁,没过多久就头脑发晕。他靠到旁边的柱子,眉头深锁几乎是带来一场风暴地索取,心跳强劲,双手捧起她脸,动作渐渐柔缓下来,等两人气喘吁吁分开,郑清昱觉得口腔里全是他清澄的味道,也半醉了一场。
她唇艳得有些过分,陈嘉效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,一下又一下,不知道在想什么了,四周的空气渐渐凉下去,两人也沉默许久,藏在幽暗处的蝉鸣不像白天那样肆虐,静一阵突然高亢,月亮也开始西沉。
静默相拥不知多久,陈嘉效主动把人放开,柔声说:“回去睡觉,乖。”
郑清昱忽然说:“你还想不想看日出?”
陈嘉效一怔,想起的是去年他们这个时间点也没睡,出去吃了烧烤,他问她去不去看日出,其实也是一时兴起随口一提,她也没兴致。
现在回头看,那个时候的他其实还是认可郑清昱骨子里安逸固化的性子,她淡淡的、懒懒的,没有浪漫和冒险精神,说直白点,是个无趣的美女。
可他还是深深迷恋她。
陈嘉效觉得自己在别人眼中大概也是这个样子。
郑清昱再出来的时候换了套长袖牛仔裤,陈嘉效还是责备她穿太单薄了,这次由郑清昱开车,两人打算去城郊的电视塔山。
她让他眯一会儿,陈嘉效嘴里含了糖,饶有兴致盯着她看,郑清昱看了眼导航,没回应他的眼神。
“你是怕我不认路还是给你带沟里去?”
陈嘉效无声一笑,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,反而觉得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。
“还没怎么坐过郑老师开的车,我舍不得睡呀。”
郑清昱故意说:“我也没黑灯瞎火的时候开过这种路,而且我对方向不敏感,有导航也可能走错。”
她嘴角那抹浅笑藏不住,陈嘉效笑而不语,舒出口气,看到远方夜空已经开始褪色了。
快到分岔路的时候,导航还是没有提示,郑清昱有点急,正要去看屏幕,一只手轻轻伸过来稳住了在她手中有点松的方向盘。
“直行。”
陈嘉效的嗓音低厚,一下让郑清昱忙乱的心稳住了,她快速瞥他一眼,心头被那双明亮如炬的眼睛震了一下。
刚才他一直没说话,郑清昱还以为他睡着了。
“别怕,我一直看着你开。”
到了地方,还要爬山,已经有很多人往上走了,还有源源不断的私家车开过来,很多把这个活动当晨练的,轻轻松松用跑上去的,郑清昱只能用走的,害得陈嘉效也只能保持匀速。
他知道她放弃临床最直接的原因,没说什么,紧紧牵着她手,时不时主动停下来眺望慢慢苏醒的世界。
一直在移动,郑清昱失去时间的概念,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开始发亮了,到山顶的时候她一身汗,陈嘉效却不让她把他的风衣脱下来,重新把帽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。
风很大,在顶峰倒感受不到现在是夏季,直到那点闪耀刺眼的薄金露出端倪,脸颊才感受到一点暖意,像被火烤。
很多人在此起彼伏又不约而同压低的感慨中拍照,陈嘉效郑清昱没任何动作,只是静静地欣赏日出,这一回,景色又和爱丁堡不同,灿烂的东方之日壮阔迷人眼,把人和山林都衬得渺渺。
郑清昱忽然在他怀里仰起脸,对他说:“我和他们说了你。”
陈嘉效低下头,拿唇碰了碰她不断被扬起的黑发,“我妈回国了,我想有时间,如果你愿意,我们一起吃顿饭。”
一轮巨大的朝阳破云而出,天地被染成辉煌的金,让人心潮澎湃,郑清昱没有立马回应,仰起头静静看他许久,箍在他腰间的手拽紧了他的衣角,眼睛最终因为绚烂的光轻轻闭上了。
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