罪都。
    一个黎陆比任何人都熟悉的名字。
    “我叫王烟若……来自罪都……”
    与妻子相遇时的这句话久久回荡在他的记忆深处，他甚至很早以前就想过，如果有朝一日他能缔造自己所期待的世界，他会将那新世界的首都命名为“罪都”。
    他与烟若相遇的时候，烟若的大脑收到过严重的冲击，已经记不得过去的任何事。
    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名字，还有罪都二字。
    因此黎陆一直以为，“罪都”是王烟若家乡的名字，或许是某个他不熟悉的国度里某个小地方的别名。
    所以他才想罪都这个名字去命名新世界，也想以此名象征着罪恶的终结之都。
    可在“月读”中看到的一切，让他猛然想到了什么……
    “你刚才说的……新秩序的统治者莫非是……”他低声开口。
    “没错，就像你想到的那样。那样的世界不是出自别人之手，就是你啊，黎先生。”
    云镜离黎陆越发近了，他的目光死死瞪着黎陆的眼睛，仿佛要用目光刺穿他的瞳孔：
    “看清楚了么？那就是你梦想中的世界！是你向往的彼岸佛国！是天下唯一的无我之境！是消灭了罪恶的终结之都。它就像你所期盼的那样，比任何一个时代的世界都有秩序，比任何一段历史的记载都更和平，它是最光明的人间，但同时……”
    云镜咬着牙恶狠狠地道：“它也是最黑暗的地狱！”
    “而你！”
    一根手指重重戳在了黎陆的心口上：
    “你和你身体里沉睡的魔鬼，就是这世界的缔造者和统治者，如果我放任时间继续走下去，世界就会变成这个样子，而这个样子下的世界里，你心爱的烟若和她同行的那批人根本无法生存。你缔造了所有人高度协调、整齐划一的世界，他们的行动比现在最精锐的部队还要完美，配上路西法游戏提供的恐怖威力，就像一个有上亿人的复仇者联盟。在这样的世界里，他们活不下去，活不了哪怕一天。因为他们的那个世界下唯一心灵自由的人，可这让他们无法做到按照‘秩序’去严丝合缝地行动，他们的死是必然的，死于自由！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    云镜深吸了口气，一字一顿地继续道：
    “这个世界的存在正是为了考验他们这群人而诞生，他们一旦死亡殆尽，整个世界的意义就不复存在，而等待着我们是……”
    红色蔓延，“月读”骤然又一次施展。
    周围的世界开始轰然崩塌，瓦砾从大厦的墙壁上分离……皮肉从人的脸上撕裂……
    所有的一切楼阁、道路、汽车，甚至人，一切都像被格式化的数据资料，化为稀松不连续的浅淡网格，脱落……碎裂……分崩离析……
    简直就好似，有至高无上的存在把这个世界点了“一键删除”。
    “他们如果无人活下去，我们也就将不复存在，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是么？但这却是事实！所以无论如何，我也不能让你活下去！”
    月读消散，黎陆再度回到现实时，身边已经是七八个云镜的分身站成一个圈，牢牢地把他圈在中间。
    黎陆原地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，不知为什么，这些话明明只是云镜的一面之词，这些画面也明明只是“月读”制造的幻觉景象。
    可他发现自己的内心竟控制不住地相信着，相信着这些听上去无比荒谬的东西。
    为什么会相信呢？
    他不知道……
    《心数论》能读透天下人心，却唯独读不了自己。
    “其实你已经看到了苗头，只是一直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过。从你掌握‘心魔’的本事已经数月有余，你的识海探索过的人群也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的数量，你的大脑现在就像一台大数据的处理器，如果你想，你已经可以定向分析出一些群体的数据结论。你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，对吗？”云镜道。
    群体的数据结论……
    黎陆的确已经尝试去做过，毕竟他最终的目的是想影响多达数十亿人的人类社会，必须有更群体性的可实施方案，这些日子以来，他也逐渐开始寻找在群体画像的共性特征。共性点可以统一控制，这能为他在精神控制方面节省不少的脑力。
    而在这个过程中，他也的确察觉到了些什么……
    比如……
    共性点居然远比想象中的要多，尤其是在行为模式数据方面，很多基础性的行为模式整齐得令人出奇，简直就像——
    电子游戏里被批量设置的行为模板。
    这为黎陆的精神操控带来了极大的便利，但也一直是他没能理解的迷。
    可是……如果将云镜方才的一番话加入其中……
    “测试。”云镜突然吐出一个词：
    “这个世界是为了某种测试而被数据化创造出来的，就像人们把小白鼠投进人造的迷宫。那12人是参加这场测试的小白鼠，而我们，则是构成这次测试的迷宫。你，我，都是这个迷宫中重要的一环，是决定了这个迷宫走向的关键变量。一旦这个测试无法取得想要的效果，迷宫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。而你！”
    他的声音变得愈发狰狞：
    “是毁了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，你让这个测试成为了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的死亡测试，没有人希望一个测试的结果是所有小白鼠都会死去，这样的迷宫没有存在的价值！”
    七八个云镜环绕着黎陆同时咆哮，声音黑暗凄厉，仿佛一座住满了女鬼的枯井，牢牢将黎陆这个落井者环在其中。
    “所以你一次又一次地用尽办法去杀死我。”黎陆冷冷道：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你从命运货架中获得的能力是有关时间穿梭的吧？你之所以能获得巨大的财富和势力，也是依靠对未来商业趋势的熟知和把握。我没说错吧？”
    “《蝴蝶日记》。”云镜毫不避讳地道：“与电影《蝴蝶效应》有关的特殊道具，能够让我凭借来自过去的日记文字回到当时的时间点。我确实一次又一次企图用杀死你的方式去改变未来，可惜……”
    “可惜我永远都会以新的身份复活回这个世界。”黎陆接过云镜的话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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