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节
作品:《权臣的掌珠》 刘春生声嘶力竭,圣人却沉默了,他跟郑玄相处了这么多年,对郑玄还是有点了解的,他城府是深,可是再深也不至于,在现在这种情况下,还有闲心取笑刘春生,他显然是游刃有余,难道他早知道了他们的谋划,早有准备?
就在圣人心慌意乱的同时,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,这一次殿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,圣人和刘春生抬眼望去,瞬间脸色白了。
原来宫殿外又来了一群军士,这些人皆身着重甲,手持长枪,这些人赫然是北衙禁军,为首的将领正是赵翀。
这时镇国公和世子悄无声息的出手了,两人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圣人和刘春生,镇国公一下抓住了圣人,嘴上还喊道:“圣人小心!刘春生反贼意图谋反!您千万保重!”
圣人养尊处优多年,即使要比镇国公年轻许多,他也完全不是镇国公的对手,一下被镇国公的铁掌牢牢固定住。
而刘春生习武多年,被敌意十分敏感,世子一靠近,他便警觉的移开,给了镇国公可趁之机。世子借机跟刘春生缠斗了几招,等镇国公远远的把圣人拉走,世子便迅速脱战。
世子在武将中都属于身量高挑、力量强大之人,但正面对上刘春生还是有点吃力,无他,概因刘春生比他还高半个头,且力大无穷。世子不想在外人面前露怯。
刘春生也无心跟世子缠斗,他见圣人被抓住,连声疾呼,“赶紧来救驾!”郑玄的人在外面,里面是他的人,他就不信郑玄的人还敢攻击他们!
这殿中都是朝堂上的官员,只要有一个被误伤,看郑玄怎么跟满朝文武交代!也是郑玄这些年被王珞刷名声刷得太好,大家都忘了郑玄以前的威名。
郑玄如果是在意别人目光的人,他就不会想篡位了。在刘春生的亲卫们提剑而上的时,几支利箭嗖嗖的射来,将刘春生和站在他身边的官员们顷刻皆射成了刺猬。
刘春生庞大的身躯晃了晃,一双牛眼瞪得如铜铃那么大。他做梦都想到,自己最后会是怎么一个结局。想要造反的人,心里都有最坏的打算,可他所有预想的死法中,绝对没有这么窝囊的死法……刘春生死不瞑目!
刘春生一死,他带进来的那些侍从就开始慌乱了,这时无数箭矢从天而降,许多侍从被当场击毙,剩下的人也被吓破了胆子,完全没有反抗的勇气,抱着头跪在地上哭喊着爹娘。
莫说是这些侍从了,就是朝堂的官员都被吓得不轻,很多人连滚带爬的钻到了食案下面簇簇发抖,有些人甚至都吓得尿裤子了。
郑玄手微微一抬,从天而降的箭矢顿时停下,郑玄转身对吓得面白如纸,龙袍下半截已经全是潮湿的圣人,恭敬的行礼说:“圣人,刘春生意图谋反,已经被微臣击毙,只是此人狼子野心,臣恐怕他会对后宫和皇子们动手,还恳请圣人下令让禁军出动,清扫反贼。”
郑玄的话说得冠冕堂皇,但圣人莫名听懂了他的意思,他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,郑玄的意思是他已经把自己的皇儿们都杀了?太子和几位嫡出的成年皇子们在宴席结束后便先走一步。
他们是去做别的布置的,只等郑玄和镇国公等人一死,他们就要灭杀镇国公府上所有人。可现在他们恐怕别说是去镇国公灭杀郑家人,是他们自己被别人灭杀了吧?圣人张嘴欲言,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,他白眼一翻,彻底晕死过去。
圣人本就因为惊吓而失禁了,而这一晕过去,庞大柔软的身躯都往镇国公身上压去,镇国公脸都黑了,而不孝子郑玄依然袖手而立。
他吩咐大步走进来的赵翀道:“立刻派兵搜城,务必不能放走一个反贼!”
赵翀拱手领命。
幸好世子还算孝顺,看到父亲神色铁青,连忙上前替他分担重量,与此同时郑亶也扬声吩咐内侍们去喊太医,他一个文弱书生,就不要干这么重的体力活了。
圣人几个庶子的皇子胆战心惊的看着郑玄,这时众人才恍惚回忆起,郑玄在先帝没死前那让人胆战心惊的煞神之名,他的名声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,从煞神变成圣人的?众人百思不得其解。
正如圣人所料,不仅那些先一步离开的太子和余下嫡皇子皆以被杀了,就连他们府上也被杀的一干二净,郑玄完全没有半点留手,今天这件事如果是他输了,那么就轮到镇国公府被人杀光了。
太子府上,被贬为庶人的二皇子坐立难安,他虽被圣人接了回来,但因尚未恢复皇子身份,也不能出席圣人寿宴,只能暂时在太子府上等候消息。
刘春生是他找来的人,以他后来被贬以后庶人的身份,是完全不可能接触到刘春生,会跟刘春生认识,完全是因为一个人……
他走了几步,发现门口站了一人,他先是一惊,再看清来人后,他微微松了一口气:“你怎么来了?”
这人正是帮自己牵线刘春生的人,此人在之前从来不曾露面,直到二皇子到了京城之后,才知道那人的身份。
二皇子摸清那人身份后,一度还十分惊讶,他做梦都没想到,跟着自己反抗郑玄的人中会有此人,他不应该是郑玄天然的盟友吗?
那人上前几步,不答反问:“等太子回来?”
二皇子轻叹一声:“是,也不知道大兄何时能回来?”按说二皇子被流放,完全是替太子顶罪,但因兄弟两人感情好,他从未因此怨过大兄,回来之后也一直住在太子府上,由太子和太子妃照顾。
来人淡淡的说:“不用等了。”
二皇子一怔,但随即感觉心口一疼,他蹬蹬后退了几步,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,一柄短剑赫然插在了他的心口,他身体晃了晃,跪倒在了地上,临死前他嘴唇动了动,似乎在无声的问:“为什么?”
来人等二皇子断气后,拔出二皇子心口的短剑,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,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。
第195章 大清洗(中)
皇宫里一片腥风血雨, 但镇国公府上除了王珞,别人都跟往常一样, 该吃吃、该睡睡,大家都不知道今晚会有多危险, 稍有不慎,举府上下所有人的命都没了。
王珞坐在堂屋的窗前,看着窗外的天色从明亮到昏暗, 最后还是眉绿点了灯, 才让她渐渐回神。眉绿担忧的看着王珞:“姑娘,您没事吧?”她是王珞的陪嫁丫鬟, 即使嫁了卫风,她还是称呼王珞喂姑娘。
王珞微微摇头:“我没事, 什么时辰了?”
眉绿说:“快酉时了。”
已经快酉时了吗?王珞有些失神, 也不知道宫里现在如何了,郎君没受伤吧?
郑玄准备今晚出手的事, 知道的仅有少数几个心腹,除了镇国公、世子和郑亶外,大部分人都是昨夜才知道的,这其中包括赵翀和良国公,但成国公和孟继宗却没有提前通知, 他们可能会在行动前知道。
王珞没想郑玄平时看着重用孟继宗, 但关键时候他情愿相信外祖父和崔仅,都不信任孟继宗。不过要是王珞自己,她也更信任崔仅而不是孟继宗。
这不是因为她跟王琼不和才如此, 而是因为孟继宗他太能干了——能干的人往往只有用利益捆绑,光靠温情是不能让他投诚的。很多事可以让他帮忙,却没必要提前告知。
眉绿见姑娘又开始发呆,心中暗奇,姑娘今天怎么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?她是有什么心事吗?眉绿问王珞:“姑娘要传膳吗?”时辰不早了,姑娘该用膳了,郎君去参加圣人千秋寿诞,肯定不会回来用膳的。
王珞“嗯”了一声,眉绿连忙吩咐丫鬟送上晚膳,王珞又问道:“虎儿呢?”
眉绿说:“他刚做完功课,这会正在用膳,用膳前还问我,什么时候能陪您一起用膳。”
提起儿子,王珞总算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,“等那孩子病好了就行。”这段时间王珞一直在照顾郑玄让人找回来的孩子,她不敢让虎儿靠近自己,母子两人只是隔着窗户说话,别说虎儿想阿娘,就是王珞都很想儿子。
眉绿想到那重病的孩子,脸上也露出了笑意:“我瞧那孩子今天精神了很多,也是菩萨保佑,让他活了下来。”眉绿刚生了孩子,她跟王珞一样,当了母亲之后就见不得孩子受罪。
王珞点头说:“是啊!”必死的孩子都能救活,这么好的兆头,郎君也一定会成功的!王珞心里宽慰自己,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,心里存了心事,她胃口就更小了,简单的吃了几筷子就停著了。
她看着外面已经彻底阴沉的天色,终于坐不住了,她一下站了起来,眉绿吓了一跳,王珞走到窗前,细听着外面的声音,“绿儿,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?”
“没有啊。”眉绿满脸茫然,姑娘今天这是怎么了?但过了一会,眉绿神情渐渐凝重,她眉头微蹙,“姑娘好像真有声音……”国公府是武将世家,家中建筑构建跟寻常人家不同。
主院在最中心的位置,周围住的是侍卫和下人们,每个院落之间几乎都有可以掩蔽的墙体。一般来说,除非是非常吵杂的声音,不然外面的声音很少能传进来。
眉绿立刻说:“我出门看看——”她话还没说完,就见卫风脖子上坐着虎儿,手里抱着两人还不会走路的儿子进来,眉绿大惊失色:“你怎么进来了?”卫风是侍卫,怎么能随便进入内院。
卫风将儿子递给眉绿,又把虎儿放了下来,他对王珞拱手行礼:“请夫人放心,郎君在宫里一切安好。”
卫风的话让王珞紧绷的情绪一松,她揉了揉偎依过来的儿子,然后对儿子柔声说:“等阿娘一会洗漱过了,再陪话虎儿说话好不好?”
虎儿满脸严肃:“阿娘,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虎儿是郑玄的独子,在王珞眼中儿子还小,在郑玄眼里儿子是继承自己衣钵的人,他什么都不瞒着儿子,如果不是这次入宫太危险,郑玄甚至想把儿子带在身边,幼苗不经历风雨,又怎么能长成参天大树?
郑玄临行前再三安慰妻子,让她不要担心,他转身却交代儿子要好好保护母亲,不让她胡思乱想。是故今天虎儿时常来找王珞说话。
这会京城所有禁军都出动,整个京城静街,任何出现在路上的人都被就地格杀,大家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。
眉绿听着两人的对话,满脸茫然: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王珞和卫风互视了一眼,卫风拱手说:“夫人,属下去外面守着。”
王珞等卫风离开后,让眉绿抱着孩子离自己远一点,王珞对她解释说:“今天宫中可能有异变。”
眉绿先是一愣,随即脸色大变,她赶紧让虎儿和自己孩子待在一起,她跺脚道:“可惜奴婢孩子生得太晚……”不然就可以跟虎儿对调身份了。
王珞无语的看着她,“我都没急,你急什么?我们要是都出事,你以为虎儿能有好下场?”
眉绿“呸”了两声,“姑娘,您说话也不吉利了!”说罢她也非让王珞呸两声。
王珞扶额,正巧崔氏也拖着喜哥和孟小四来院子了,她比眉绿更懵:“阿石,街上出什么事了?”
王珞怕母亲担心,也没跟母亲明说:“不知道呢,有郎君和赵将军在,我想过段时间就好了。”
崔氏一想也是,有姑爷和将军在,天下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?
京城动荡,宫中还不算乱,皇后和妃嫔们都被陈敬、柳习文、方慎行三人控制起来,而良国公则领着自家弟子,率先冲入太子府,他吩咐府卫们不要留一个活口,见人就杀!
府卫们见公爷带他们去了太子府,大家都有些犹豫,这可是太子府!公爷是要造反?良国公却还不在乎,先是一剑将赶来训斥他们的管事杀死。
转身反手又是一剑,太子的三子也被良国公斩于剑下。众人见主人率先动手,也杀红了眼,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了进去。
崔仅站在祖父身边,脸色苍白,但神情还算镇定。良国公扫了孙子一眼,微微颔首,这孩子总算没跟他父亲一样被养废了,所以娶对妻子还是很重要的。
大丫头和二丫头都是阿石的姐妹,可阿石更亲近二丫头,大都督也更信任他们崔家,连造反这么重要的事情,都提早一天跟他们说了,甚至将太子府都交给了他们,这显然是对他们信任之极。
同时姻亲,大都督对王家、孟家就没这么亲近,按说孟继宗还是在职武将,行事果决,都没提前得知消息,而是半个时辰才接到命令,跟他们一起来围剿太子府。
良国公正这么想的时候,就见孟继宗提着长剑从里面走出来,剑身上滴滴答答的全是鲜血,他对良国公说:“家中男丁已尽数击毙,二皇子也死了。”
良国公心中一凛,这人行事也太利索了,幸好他娶得是大丫头,大丫头糊涂,给他拖了不少后腿,不然孙子还真是拍马都比不上他。
崔仅见孟继宗行事如此利索,他不由赞道:“你行事真利落!”崔仅对未来有野心,但野心不大,他很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能力远远比不上孟继宗,他也不指望能达到孟继宗的成就,只要有孟继宗一半成就可以。
这一夜,郑玄等人没回来,京城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没睡好,百姓们先是不知发生了何事,但后来大家就镇定下来了。因为外面的禁军们反复喊着清扫叛军,让大家待在家中不要出门的话。
甚至有禁军主动帮助民众们将坊市紧闭,甚至派了部分禁军在坊市门口守着,这让成功安抚了大家惶恐的心,自上次郑玄组织禁军救人之后,大家对禁军的印象就渐渐改观了。
这一次禁军不仅不扰民,甚至还主动保护他们,这更让大家对禁军亲近了不少,大家都知道禁军是归大都督管辖的,所以大都督在镇压反贼同时,还不忘关心大家?京城民众对郑玄更尊敬了。
民众们不管政事,只要京城太平,大家就心满意足了。京城勋贵们却惶恐不安,朝堂的官员、内外命妇都在宫里,家里只有没品阶在身的人,这些人品阶不够,消息渠道也不完善,大家猜到了宫里可能发生了大事,但具体是什么大事,没人能猜到。
这一夜王琼也有点胆战心惊,孟继宗一夜没回来,街上又全是禁军,宫里是出了什么事?王琼不由联想起了前世的宫乱。
前世有两次宫乱,一次是先帝驾崩的时候,后来一次是郑玄想要篡位,这两人京城都是腥风血雨,不知多少家族在宫乱中覆灭,太子和几个皇子都死了……
就是连杜家都损失惨重,杜家的郑夫人恨毒了郑玄,居然在家宴时想要刺杀郑玄,被郑玄关了起来,姐弟两人反目成仇。
这辈子很多不一样了,杜家都跟王家结了亲,先帝驾崩的时候也没有宫乱,前世这时候后一次宫乱早结束了,郑玄现在都去了战场……
王琼想到,郑玄这世没去战场,是不是说他现在不会死了?那他还会死吗?王琼慌乱了起来,她不敢想象如果郑玄没死,会发生什么事!孟郎还会出头吗?
第196章 大清洗(下)
圣人千秋寿诞当夜, 京城所有人都被勒令在家中不许外出,大家原本第二天早上仍然如此, 有些人开始忧心不能出门,家人吃什么的时候, 没想第二天一早禁令居然就解除了!
但是每个坊市都有几个穿着禁军服饰的老人站着,他们耐心的跟大家解释什么地方不能去,这些不能去的地方都在朱雀坊, 本来就是大家平时都不涉足的地方, 是故百姓们也没觉得又什么不方便的地方,当然私下的谣言是满天飞。
不过很快就有一条谣言, 因内容全面、叙述详实,力压别的谣言, 一跃成为众人相信的真相, 谣言说是二皇子本来就对圣人和太子流放他怀恨在心。在回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妻妾居然都住在太子府上时,更是怒火攻心。
他竟然勾结了某位节度使想要在圣人寿诞时候叛乱, 幸好被郑大都督——不,现在应该是郑太傅及时发现,才没有让圣人被害。只是太子却被二皇子给害了,连太子府都被人烧了!
这条谣言集严肃政斗、风流八卦于一身,最后又有英雄出面力挽狂澜的情节, 完全满足了普通民众对上层既敬畏又好奇的心理, 因此一下就把别的谣言完全压过。
不过半天功夫,京城所有百姓就都知道了昨天皇宫发生的事,大部分熟人见面就聊起昨天宫变的内容, 其中细节之清晰,让人怀疑这些人都是宫变参与者。
何六看着禁龙司的探子奉上的京城各处的报告,对自家三姨敬佩的五体投地,她到底是怎么把那条谣言想出来的,现在大家都把这个当真相了。
何六跟四娘成亲后,一直待在翰林院画画,因他画功出众,又对各种印刷记忆如数家珍,华夏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国债设计图就是出自他之手。后来郑玄又发现了他出众的文字整理能力,就让他暗中在禁龙司领了一个职位。
让他做王珞的副手,专门控制民间舆论,何六本来是想一心专研画技,将来当个名留青史的大画家,但是现在却被迫领了好几个官职,每天忙得脚不点地,他——居然还诡异的觉得这种生活不错,果然是自己之前太无聊了吗?
谣言在民间流传甚广,上层却很少有人会信,毕竟那烧得只剩残垣断壁的太子府就这么立在朱雀坊里,无人能忽视、也无人敢忽视。莫说二皇子已流放多年,就是他没流放,他又哪来的本事的将太子府弄成这样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