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他就十分没出息地心软了。
    他叹了一口气,妥协道:“好吧,小哑巴,我不逼你了。我问你几个问题,你老实回答我,这总可以吧?”
    他单刀直入:“十一年前,你为什么要杀我?”
    林雪寄微微一震,道:“不是我。”
    而后又说:“对不起。”
    易见青不明白了:“既然不是你,你说什么对不起?你又没错。”
    林雪寄却说:“没有保护好你,是我的错。”
    易见青一怔,旋即又是一震,半开玩笑地说:“你这么一说,我要误以为你一直对我情根深种了。”
    “喂,你怎么又不说话了?”
    林雪寄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。
    只是一眼,他便又移开了视线。
    但那一眼却已将易见青看得呆在原地。
    他不知道为什么想从林雪寄的嘴里听一句确定的话会这么难,更不明白林雪寄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的痛苦,好似蕴含了世界最极致的感情,他从那一眼里看到了无穷尽的自责和愧悔,和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和思念。
    在易见青想来,最多,也不过就是林雪寄在他死后忽然明悟了什么,然后道心受损什么的,可是现在,他突然不确定了。
    只是短短十一年,难道能让一个人的感情发酵到这样浓的程度吗?
    他正在呆愣中,忽听林雪寄低声开了口。
    他说:“你能回来,我很高兴。”
    “对不起,我,我本应该放你自由,不该干涉你的决定,却还是自私地借霜竹的身份去试探你。”
    “我未能控制好我的贪心,才让吕颂起意去找你,以后不会了。”
    易见青听着听着,眉头就皱了起来:“你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林雪寄仍不看他的眼睛,只是低着头,像罪犯自陈罪行一样,慢慢地,轻声说:“可是你那天跑过来,笑着对我说花开了的时候,我还是好高兴。”
    易见青:“你又在骗我?”
    林雪寄的声音越来越低,仿佛在挣扎着,犹豫着,又仿佛是在怕被拒绝。
    他说:“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用了,我过去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,本不应该再纠缠你,但是……”
    他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,颈侧青筋浮现,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,才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话:“但是,你,你能不能不要走?”
    易见青垂着眼睛,把他因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你什么都不肯说,就要留下我吗?”
    林雪寄的眼睛,便又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。
    他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,别过了头,低声说:“那你走吧。”
    易见青道: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,人活着,脸皮是不能太薄的,不然日子会很不好过。”
    林雪寄没回头。
    易见青心想,也就是你了。
    他实在是很不情愿承认,他已经在林雪寄面前卑微了一辈子了,重新来过,居然还要继续卑微下去。
    然而事实上,他确实无法有骨气地转身离去。
    他只能故作轻松地,轻声说:“你说一句喜欢我,我就留下来。”
    林雪寄神情一震,蓦地回过头来看他。
    易见青:“看我做什么,难道这么简单的三个字,你都说不出口吗?”
    林雪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,像是要把他的样子一直刻进心里去。然后他说:“我喜欢你,一直以来都是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易见青应了一声,这种时候他本应该配合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才对,然而他却只想哭,还他妈的憋都憋不住,一开口就带着哭腔。
    他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,假装无意地说:“哎,要是我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听到这句话,指不定得激动老半天。”
    要是我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听见这句话就好了。
    可是为什么你没有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喜欢上我呢?
    第33章 祝东风
    “要是我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听到这句话,指不定得激动老半天。”
    林雪寄好像没听到这句话,又好像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,只是静静地望着他。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易见青总觉得他仿佛比先前自己说要离开的时候,还要难过。
    易见青也很难过。
    此刻,林雪寄坐在池子里,他蹲在池畔,因为方才要给对方渡灵力的关系,两人挨得极近。
    无言地对视了片刻,易见青吸了吸鼻子,小声说:“你亲我一下吧。”
    林雪寄的眼睛里便倏地划过了一丝幽微的光。
    他撑起身子,慢慢地凑近易见青,却在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停了下来,似有所迟疑。
    易见青竟然神奇地明白了他在迟疑什么,嘀咕道:“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讲究,有血味儿又怎么了,我方才不还是亲过了。”
    林雪寄神情微慌,道:“我并非……”
    “行了行了,我知道了,你磨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。”易见青大度地不跟他一般见识,把手伸到他面前,“来,先起来吧。”
    林雪寄的目光跟着落在他的手上,一时片刻,没有动作。
    易见青奇道:“怎么啦?这儿这么冷,你难道就喜欢泡在池子里?”
    他这么一说,林雪寄终于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,却没有借着他的力道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