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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[红楼]红楼夸夸群》 记得宝玉有一回在大观园里吟诗, 遇上两头小鹿被贾兰追赶, 问贾兰, 贾兰却说不读书了便要骑射,显然是李纨的要求,相比之下宝玉这个做叔叔的显然要松懈倦怠的多。或许贾兰读书好却一直没有去科考便是因为上头有个宝玉叔叔, 他考中了贾政便有由头责骂宝玉,也因着王夫人偏疼宝玉而迁怒贾珠,因此李纨采取了不声张的策略。
至于李纨其人, 黛玉也无甚太多了解,只知道她是个万事不管不问的少奶奶,平日里也不常出来走动,掌家的是王夫人和凤姐儿, 她只不过在房里教养儿子,便是姐妹们花会,她在宴席上也要说一句“不问你们的废与兴”,便是这样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主。
说起来王夫人的两个儿媳妇都是如此,都是聪明却冷漠的性子,只知道扫自己门前雪,遇上大事却只会各自飞。
不过黛玉一直以来还有个小小的疑问,她曾经读过巧姐和李纨的判词,李纨的判词写的是“虽说是,人生莫受老来贫,也需要阴鸷积儿孙”,这话就说的极其不客气了,明晃晃说李纨为了“老来不贫”做了什么伤阴鸷的事情,可能有什么伤阴鸷的事情呢?对贾家见死不救算是上阴鸷么?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寡妇,便是见死不救也只是因她自身难保,可以在道义上说她没做好,可却算不上伤天害理吧?
而对比巧姐的判词“留余庆,留余庆,巧遇恩人;幸娘亲,幸娘亲,积的阴功”,这说的是凤姐救济了刘姥姥积了德,要知道凤姐从前是什么人啊?包揽诉讼、放印子钱、害死尤二姐、坑死贾瑞(自找的),这些在写书人手里都没有写成“伤阴鸷”,反而赞扬了她“积的阴功”、“留余庆”,那么李纨是不是所作所为为凤姐的那些行径更过分呢?
只不过黛玉没有下面的章回,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李纨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。至于结局就更是让人疑惑重重:
既然写李纨的儿子气昂昂头戴簪缨;光灿灿胸悬金印,李纨自己戴珠冠,披凤袄,为何还要进薄命司?
要知道在世人的眼里,能够金榜题名,做母亲的能因为孩子读书中举而凤冠霞帔,基本就是极其圆满的大结局了,进士三甲全算上一年全国也就三百人。
不信你去问世间望子成龙的母亲,儿子考中了全国前三百人中,又到能“悬金印”的官职,做母亲的是不是就算死了也觉得甘心?
你问世间一心只想儿子出息的母亲,拿命来换孩儿高中和做官,可会觉得这是亏本的买卖?
虽然判词里唱“那美韶华去之何迅!”,可人生在世,哪个不是韶华易逝?时间的流逝对于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,要说人生繁花锦簇不过幻梦一场就算是坏结局,那谁不想得这结局呢?毕竟谁活着不是个死呢?
所谓“到头谁似一盆兰,枉与他人作笑谈。”更是不知从何而起。李纨自从贾珠去世后就遣散侍妾,一心一意为贾珠守贞,抚养遗腹子,这放在历朝历代都是被表彰被嘉奖的行为,有些地方还能以此向官方申请立个牌坊,地方官都把这种事情当作政绩来讲。
何况贾兰天资聪颖又刻苦,高中进士不在话下,守贞一生,儿子高中,便是此时死了又算是什么笑谈呢?便是围观的人群也只会替她惋惜。
更何况原书作者怜悯女子,笔下的人物从无简单的好坏善恶,也从不带着自己的看法写文,而是像一面镜子,怀有悲天悯人之心将每个人写出来。便是奸邪也都有其可取之处:譬如宝钗之关心母亲,譬如薛蟠之哄乐妹妹,便是作者赞许之人也不遮掩其缺点:譬如黛玉之笑话刘姥姥,譬如尤二姐之曾与贾珍父子调笑过,譬如晴雯也打骂小丫鬟。凡此种种都只一一记录下来,很少表露自己的评价。
那为何对李纨破例了呢?按照原作者的行文风格,他应当喟叹,应当惋惜,为何又要对李纨颇带些嘲讽呢?
到底是李纨一个教子上进的寡妇能做了什么”伤阴鸷”的事情,以至于能被他人“作笑谈”?
直到如今黛玉才明白。
原来李纨全了小节,却失了大节。
所谓家国大义。
读书人读书,心里便要存这山河社稷,当贼人铁骑踏下时,不管你平日里多弱不禁风,此刻也要站出来为社稷,为苍生,为先贤,为士林,流这一份血。
即使敌强我弱又如何?即使螳臂当车又如何?即使马革裹尸又如何?亦余心之所向兮,虽九死其犹未悔。当战乱侵袭,林如海和林瑞文这样的人义不容辞站出来,傅云飞和温黎时这样的人毫不犹豫以血肉之躯挡住历史车轮,每次改朝换代都有士大夫殉节,他们难道不知道疼么?当日也疼,也怕,也犹豫,只不过他们心里想的是‘碾便碾罢,大义不灭就好。’,所谓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,又岂是投河嫌河水凉的贰臣能懂得的?
而李纨和她教导下的贾兰,偏偏就缺了这一段气节。为了能中科举,为了全自己执念,硬是投奔了新朝,并在新朝高中做官。黛玉此时已经可以确认便是在原书中,李纨也多半是依靠娘家抽身,然后投奔了新朝。
当然这样会审时度势的人还有很多,每次朝代更迭都有读书人迫不及待的逢迎上前,好笑就好笑在便是他们所投降的新朝也不把他们当回事,妥妥的给他们写一本《贰臣录》,让其活着的时间受尽世人笑话,死了也连带子孙抬不起头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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