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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:《但愿人长久

    话落肩上就挨了孙母一巴掌,说她下筷子毒,三筷头就把锅里肉捞得干干净净。
    孙竟飞大笑,才不管他们,吃到嘴里才是真本事!
    那仨孩子眼巴巴地站那儿,捞一筷头是空气、捞一筷头是空气。
    盘里肉没了,大嫂要去重新切,孙佑平发话,让吃最多的那个人去切。孙竟飞装傻,说吃最多的明明是周渔,孙竟成给她捞了七筷头,她都数着呢。
    孙佑平说:“别磨洋功了,快去切吧。”
    孙竟飞端着盘子起身,笑着回他,“爸你就是偏心,整天就会使唤我!”说完还把小时候偷给他买烟的事给抖出来。
    孙佑平难得笑笑,懒得搭理她。
    第55章 贴心小棉袄
    午饭后俩人回了家属院。这是冯逸群离开的一个多月后,周渔第一次回来。
    孙竟成打开了屋门,周渔一步步进去,又筋疲力尽地坐在了餐椅上,开始一点点环顾屋子。
    当看见阳台上还晾着冯逸群的袜子,她不停地吸气、呼气,吸气、呼气来缓和情绪。孙竟成抱住她,轻顺着她背,让她难受就哭出来。
    周渔平复下来,说了句,“我不难受。”
    冯逸群的遗书很风轻云淡,开头是致我骄傲的女儿;中间絮絮叨叨了些家常,无非人生一世草木一秋,要她在这人世间心怀仁慈地、同孙竟成共同扶持着走下去;末尾是就此别过,望来世还能再续母女缘。
    通篇文字轻的像是要出门远行,交待她照顾好家里。
    孙竟成洗水壶烧热水,给她晾了杯茶,接着开始整理凌乱的屋子。冯逸群是最讲究体面的,离开前还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。只是后来被他们弄乱了。
    周渔抱着茶杯暖手,坐在沙发上无声地看他擦桌子,看他给花浇水,看他拖地板。屋里不过才一个来月没人气儿,就已经变得阴凉,像十年八年不曾住过人一样。
    她过去阳台收了袜子,归置到主卧放袜子的抽屉里,又在母亲床上坐了会儿,看着微微枕凹下去的枕头,伸手摸了摸,然后抚着肚子去了奶奶卧室。
    奶奶卧室里有两张床,一张早先她睡的,一张护理床。这时她想起几天前有亲戚打听这张护理床,说也是家里老人用。她喊孙竟成,要他把这张床送人吧,留着也没用。
    孙竟成正在涮拖把,应声,“好啊。”
    周渔交代他,“地拖一遍就行了。”说着孙竟成拿了拖把过来,她坐在护理床上翘着腿要他拖。
    他拖到她跟前,朝她还没显怀的肚子上亲了口,周渔笑他,“好好拖地。”
    等他拖着地出去,周渔看见另一张床底的箱子,她过去俯身把它拖出来,拿出里面的一摞日记本和一封粉红色的信。信是当年孙竟成的学妹写的,托自己转交给正跟着冯逸群补课的孙竟成。
    当然,她没交,还拆开看了无数回。
    如果把她目前的人生分为三个阶段:儿童期、青春期、成年期。她最想抹杀的就是青春期,那是她最拧巴、乖戾、偏执、表里不一的阶段。也是她最恨冯逸群的时候,母女关系紧张到只要冯逸群多说话,她就痛快地大喊:怪不得我爸不喜欢你!
    直击要害,冯逸群看着她,再不说。而往往她说完又悔恨到要死。自从父亲离世,一直到她离家上大学,这几年间她都被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左右,无处宣泄时会痛苦,宣泄后也伤人伤己的痛苦。
    也是在那个时候,阳光下野蛮生长的孙竟成,成了她孤独世界里唯一的光。她开始每天写秘密日记,关于孙竟成,关于冯逸群,关于自己。
    她小小年纪就恶毒地想,如果孙竟成突然车祸截肢了,突然得重大疾病命不久矣了,他还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快乐吗?
    也庆幸那个阶段他们不相识,他不会喜欢自己,因为自己也是那么地憎恨和厌恶自己。后来性情逐渐缓和,要得益于冯逸群的忍耐和悉心引导。无论自己怎么发脾气,她都耐着性子等自己发泄完,然后再一点点善后。
    如今往回看,母亲对自己是多么宽容和仁慈。尽管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,但自己依然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。
    大学里她前后交过四任男朋友,温柔体贴的、百依百顺的、才华横溢的、成熟稳重的。温柔体贴和百依百顺交往半个月就分了。她不喜欢。成熟稳重倒交往了半年,他各方面都很好,但最后就是不了了之了。
    才华横溢的也交往了一年,各方面也不差,但最后她被分手了,对方说在她眼睛里看不到自己。
    毕业后回来没两年,母亲提了孙竟成,接着俩人见面,顺利约会。从她见孙竟成的第一面,她就知道他没变,言行举止还是从前那个样子。她也清楚他们性格差异大,有多么地不合适,但她还是花了心思同他相处。
    从他们第一次亲吻,第一次做爱,她就清楚非他不嫁。
    至于婚后没过好,也在意料之中,因为她开始有了计较。大学时室友曾问过一个问题,说结婚是会选你爱的人,还是选爱你的人?周渔毋庸置疑地选了我爱的人。但完整的话是:选我爱的人,把他变成爱我的人。
    当时这番话她是很有底气的,但结婚过日子真不是那么回事儿。人都是贪心的,起初是爱我三分就够了,过着过着发现五分也不够,后来想要七分,再后来至少要和我爱的一样多。等计较到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,蓦然回首,才想到最初自己只是想要三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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