艳煞 第96节
作品:《艳煞》 玉指纤纤,握上另一个他。
素手琵琶,原也是他喜欢的。
冰弦冷涩,拨弦转调,琵琶声声至高潮。
抚在她面颊略带薄茧的手一僵,现出紧绷的白皮与青筋。
叶照推开身来,柔声道,“郎君,大婚前,你且都不许回家了。届时小别胜新婚!”
“你说了算!”萧晏张开双眼,神清气爽看她。
揉揉挠挠在掌心把玩她的长发。
暮色降临,她出浴之时,他又开始伏案做那条嫁衣罗带。
叶照看不见他的样子,也不看清他的神色。
但她能想象他的认真与专注。
她从后头抱住他,蹭在他肩上,突然就有欲哭地冲动。
萧晏侧首看她一眼,又回身配着颜色嵌入珠子。
“殿下,同妾身讲讲这罗带的模样。”
“那你且听仔细,这一针一线都是为夫的心意。”
叶照伏在他肩头,认真听。
大红底色,金线裹边,七彩绘纹。
如意云纹缭绕,为事事如意。
龙凤花色相缠,寓龙凤呈祥。
三百六十颗缠花金玉珠,颗颗都似君心,盼圆满,畔同心。
她的眉眼贴在他面庞。
萧晏持珠的手顿了顿,“怎么哭了。”
叶照自唤眼疾,便再流不出眼泪。哭时,唯有双眼发烫。
萧晏感受着面庞的灼热,搁了珠子,抱人至膝上。
她埋头蹭在他肩窝,呜咽道,“因为,郎君对我好。”
翌日晌午,叶照带小叶子去了一趟湘王府,见慕小小。
萧晏跟着非要同行,叶照只好由他。
入了湘王府,三个女人说体己话,萧晏脸皮再厚,再不能跟在后头。被萧旸推着去朝阳台听曲。
台上,伶人唱的还是大婚那支曲。
两情好,纵百年千岁尤嫌少;
怎料到,无端会被分开了;
十年熬,待得比翼终飞高;
愿此生不恼,欢喜与君温柔终老……
殿阁中,叶照伸手抚在慕小小微隆的小腹上,想象数月之后一个新生命的诞生。
“明岁四月,正是春光潋滟时。”慕小小道,“阿照,我们都有家了,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亲人。”
“你我浮萍半生,注定已经寻不到父母根基。但是,我们可以成为孩子的根,与爱人携手一生。看树苗长高,长出枝哑,抽出嫩芽,想象来日亭亭如盖矣。”
叶照看她。
想了许久,终是开了口。
她面对着慕小小,将小叶子抱在膝头,如实所言。
最后,叶照道,“阿姐,我来这趟,不是等你劝解,也不是等你提前告知湘王殿下。我既决定要走,便再不会留。”
“我来,只是想你帮我,帮我一件事。”
慕小小满腹的话语,和全部的激动,终于在叶照最后的恳求中平复下来。
叶照低头问小叶子,“你也可以选,是留在姨母处,还是随阿娘走。”
小叶子从她膝头下来,冲慕小小磕了个头,摸了摸她小腹,笑道,“姨母,我要陪阿娘。”
慕小小泪如雨下,将孩子搂入怀中。
“阿照,我应你,谁也不说。但你……别让阿姐寻不到你。”
叶照牵着小叶子,在湘王府门口等萧晏时,正是日上中天的时候。
秋天的日光并不耀眼,甚至因秋风瑟瑟,光线里渗着一股凉意。落在人身上,惬意又舒适。
她在风声中,辨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嘴角笑意一点点漾开。
小叶子抬头看她,又眺望来人,低声道,“阿娘,我其实在很早前就已经不恨他了。”
“他知道的。”叶照牵着孩子的手紧了紧,“所以,你要不要唤他一声。”
小叶子摇摇头。
何必给他短暂的美好。
“阿娘,我始终更爱你。”
日落西山又是一日。
九月三十日,距离婚期还有五日,陆晚意又一次来到秦王府。
名为替司制道喜,将婚服送来。实乃催叶照办事离开。
叶照声色平静,“今日你便去请旨吧。”
这日晚膳后,萧晏添了烛火,继续制作那条罗带。
叶照安静坐在床榻。
萧晏回头看了她两回,总觉不对劲,遂搁下珠子过来,问她怎么了。
叶照咬着唇畔半晌,拉起萧晏出去,走到库门口。
库里放着二人的婚服,按规矩放于夫家暖房。
三日后新妇嫁衣再送回母家。
叶照垂着眼睛,低声道,“阿晏,我想穿喜服。我穿你看看,好不好?”
“我说半日,你闷声不吭作甚!”萧晏笑道,“这厢不能应你。喜服入库出库皆有时辰,原是司天监算好的上上吉时。断不能随便打破!”
“走吧!”萧晏牵过她,“到时婚宴上,再穿来晃我吧。”
叶照僵在那,没有挪动。
“听话,不许撒娇。”萧晏哄带劝拖走了她。
回来后,叶照依旧坐在床畔,萧晏继续嵌珠子。
“生气了?”萧晏回头看她正自己起身,往案桌旁走去。
那里除了温着的茶水,什么也没有。
“没有,我就是有些渴了。”叶照拢在广袖中的手,掌心沁出薄汗,捏着那颗丹药。
“还说没有,要喝水如何不唤我?”萧晏扶她坐下,倒了盏喂她。
叶照就着他的手,乖顺饮下,“快去制罗带吧。”
萧晏揉了揉她脑袋,转身过去。
叶照默了默,听声辨事,萧晏正聚精会神嵌珠子。
她拢着茶盏,将药从袖中滑入,倒水入盏,轻晃。
“郎君,辛苦了。”她端着杯盏,慢慢走到他身边。
才喝过一杯。
萧晏抬眸看他,却还是笑笑,张口,由她喂下。
叶照恢复了往日模样,在他一侧坐下,摸索着捏上珠子,递给他。
还剩最后一圈,萧晏蓦然就一阵晕眩,困意袭来。
“阿晏。”叶照唤她。
萧晏摇了摇头,看她。
叶照笑,起身引他上榻,替他宽衣。
萧晏微阖着双眼,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,直到二人交颈而卧,相拥而眠。
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,叶照无声起身,素衣裸髻,为再着任何属于秦王妃的衣饰。
她一步步往门边走去,开门,终是忍不住回头。
真遗憾,便是回眸。
我也看不见你。
她停在这一刻,竟是合门走了回去。只是终究没至榻前,拐了个弯,至案桌旁,摸索到那条罗带。
她在手中握了半晌,到底没舍得松开,咬着唇瓣将它一点点收至自己广袖中。
清辉殿正门打开的时候,小叶子已经在等她。
她牵着女儿的手出去,一路上值的侍者还在同她叩首问安。
她尚且还是平常模样,平静温和,“殿下还在歇息,晚些再去唤他。”
“王妃要去何处?”
“可要准备车驾?”
“王妃需要先用些早膳吗 ?”
一路皆有各处侍者问话,她默声摇首,只牵着孩子一直往前走,直到走出王府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