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着好几袋子一言难尽的东西回到车上,罗澹发誓,他不会再怀疑苏南煜做事的用意了。
    她就是个随心所欲的小孩子。
    她玩得累了,刚上车就抱着他的胳膊迷迷糊糊睡过去,呼吸均匀,心跳有力,脸颊红扑扑的。
    罗澹不愿意承认,从昨晚到现在,他总是稍不小心就会被她分走注意力,他开始不在意她沾有灰尘的外套是不是触碰到他的床单,不在意亲吻时唾液的交换,不在意腥臭的血液弄脏地砖。
    有她在,他想不到别的事。
    不是好的兆头。
    他大概清楚类似的情感归属哪一类别。
    他允许它存在。
    现在他唯一的诉求,是希望她能率先露出马脚,按照他的意愿向他坦白心迹,主动权就能重回他手中。
    ——!!
    突然一个猛刹车,把睡得不省人事的苏南煜晃醒了,她警惕地翻身坐起,摸索腰间,那里并没有枪。
    罗澹下意识侧身护住她。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车一个甩尾,停在了路边,小安也是大口大口喘着气,急得满头大汗,“罗总,刚刚突然有人冲到马路中央,我怕撞到人才……”
    不必小安多解释,两人同时注意到了异常。
    一个大学生模样的黄衣女孩抓着挎包,尖叫着疯狂朝对面的男人摔打,男人则死死抓着她不肯放手,身边还跟着个小不点的孩子。
    没等罗澹决定,苏南煜就自顾自地开门下了车。
    “老婆,你快跟我回家吧!糖豆不能没有你,咱们一家三口把日子过好……”
    黄衣女孩仿佛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,挣扎地更厉害了:“救命!救命啊!我不认识他,他是人贩子!救命!”
    与此同时,比人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孩嘴一张,大声喊着“妈妈回家”。
    周围不少围观的人,却没有一个上前。
    她站了一会儿,朝罗澹道:“这就是你的临淮?”
    嚣张到在大街上抢女人。
    “要管吗?”罗澹问。
    他不在意自己在苏南煜面前的形象是不是变得更加罪大恶极,早在最开始,他们就清楚彼此是什么人,不是吗?
    “不是我的人,我凭什么管。”
    她转身就要上车。
    就在那一瞬间,黄衣女孩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,挣脱死死纠缠她的男人,冲到苏南煜面前。
    “救救我,救救我!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她没经大脑思考,身体先一步把黄衣女孩扯到身后。
    这该死的骑士病。
    男人走到她面前,先是偏头看了一眼她身旁的车标,随后谄笑着搓了搓手,用手指着脑袋,对罗澹道:“我老婆这里有问题,刚才我们出来逛街突然就发病了,不好意思哈,打扰你们了。”
    “你跟他说没用。”
    苏南煜嗤笑一声,“人在我这儿。”
    C国的男人,都瞎。
    分不清大小王。
    男人扯了扯身上的夹克,意识到苏南煜语气不善,“小姐,那个……”
    “先不说你老婆能不能被你这么拉拉扯扯,怎么证明她是你老婆?怎么证明她有精神病?”
    苏南煜淡声问道。
    男人连忙掏出手机,给苏南煜看他手机上的照片,“你看,这是合照。”
    她接过手机来仔细瞧了瞧。
    “噢,合照背景是旁边那条街,时间是十六分钟前,都生这么大的孩子了,就这一张照片?”
    黄衣女孩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。
    “刚刚,刚刚是他说,这是他们公司的调研任务,问我能不能帮忙配合一起合照!”
    她“啧”了声,又对黄衣女孩道:“你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?”
    “有!”
    黄衣女孩慌忙去翻挎包,“身份证,学生证,驾驶证,还有……”
    她接过来瞧了瞧,问夹克男,“说吧,她叫什么名字,哪儿人,上的哪所大学,读什么专业,几月出生的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夹克男说不出,支支吾吾说什么自己认错人了。她也不多废话,让小安报警抓人。
    这会儿功夫,她让黄衣女孩先上车,免于接受外面人打量的目光。
    “怎么想到向我求助的?”
    她问。
    她都快习惯这边的人把女人视作弱小的象征了,尤其站在罗澹身边,更显得她像个尚不懂事的小丫头。
    黄衣女孩惊魂未定,大口喘着气,努力平复情绪。
    “我、我认识您!”
    “……哈?”
    她忽然意识到什么,去看手里女生的证件,地址一栏赫然写着“江宁市”。
    黄衣女孩咽了下口水,“那个,您是苏小姐,对吧。”
    “就是,当时,我高考被临淮师范大学录取了,我爸赌输了钱,欠了好多债,家里没钱给我读书,马上要交学费,我、我就到瑾帆会去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听说,会长喜欢年轻女孩,睡一晚能给很多钱,我就去了,可是会长没有看上我,我以为拿不到钱了,之后就看见您,您说江宁能考上大学的不多,是好事,就让人给我拿了两万块钱。”
    “我记得的,我一直记得的。”
    她倒是没印象了。
    毕竟类似的事发生得太多,苏南瑾放进来又赶出去的女人也太多,她有时候看不过眼,就叫人给些钱。
    她接手前的江宁不是个好地方,能赚到钱的活计不多,不像现在,打个工也有万把块。
    “我说呢,打人那两下挺有气势。”
    她笑,又问:“快毕业了吧,怎么打算的?”
    黄衣女孩绞紧双手,“我没拿到保研名额,也耗不起了,招聘会上原本提前签了意向书的中学突然反悔,只录了我们这批唯一的那个男生……”
    她静静地听着。
    许久,她才道:“回去吧,回江宁去,回家去。”
    “教育局抽调来的老师吓跑了不少,一中正焦头烂额呢,是个师范生就要,待遇方面,以前扣除五险一金之后到手六千块钱,现在你可以再谈高点。”
    “你口中的会长,就是我哥,去年刚死,现在江宁归我管,你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了。”
    “你要是不想做老师,一中校门口那个晶晶奶茶店也缺人,工资分成百分之二十,一个月七八千总有的,就是累。”
    “外面的资本家都很会欺负人,我欺负得少点——饿不死你。”